百亿美元博弈：暗战比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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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央行只是发布了一个通知，就让恐慌者急忙离场，与此同时，另一部分人却在欢呼雀跃。围绕着百亿美元比特币展开的博弈，有的人在赌明天，而有的人在赌世界。

12月5日，中国央行等五部委联合发布《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下称《通知》），明确比特币不具有与货币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且不应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普通民众在自担风险的前提下拥有参与的自由，各金融机构和支付机构不得以比特币为产品或服务定价。

此消息一出，比特币价格应声下跌。比特币中国网站信息显示，比特币价格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从每个6000余元的价格直降至4521元，在此之前，比特币曾创出7050元的当日高点。此时已有人在微博上炫耀自己“跑得够快”，没有被央行一棒子打死。

但也有部分人开始在角落里窃喜，他们在低点慢慢吸收筹码，等待估值的回升。事实证明，多方笑到了最后，经历了短暂的快速下跌，比特币很快完成V字反转，最终在20点左右，重新站到了6000元以上。

“每一个人对消息的解读都不尽相同。”知名比特币投资者、圈内人称“暴走恭亲王”的龚明对腾讯财经称，这就是比特币的游戏规则，每一次比特币市场的大幅波动，对“懂它”的人来说，都是一次捡便宜的机会。

在另一位资深玩家宋欢平看来，看似惊心动魄的多空对决，其实并不是比特币世界的真正主题，因比特币以“币”为名，从它的诞生的哪一天起，新秩序与传统秩序的博弈就从未停歇。比特币的信徒们相信，以比特币为核心建立起来的新货币体系，就是“未来”的模样，它的终极形态将是受到全球认可的国际储备货币。但持怀疑态度的人更多，其中不乏格林•斯潘、克鲁格曼这样的鸿儒名宿，双方长期的论战难以得出定论，最终博弈的核心聚焦到了主权政府对比特币的界定。

而对主权国家来说，没人愿意阻止一个潜在的国际储备货币在本国扎根，即便它获得认可的可能性极低，也鲜有人愿意冒着巨大的金融系统性风险，给予其与法定货币同等的地位。大家都在等待别人的反应，见招拆招。这场暗战将决定未来世界权杖的归属。

“涨得快”的苦恼

比特币诞生于2008年，创始人为中本聪（非真名，目前推测可能是一个密码学专家或一个黑客组织），比特币并非人为发行，任何人都可以在虚拟世界通过解决特定的复杂运算，来生产比特币，生产者被一般称为“矿工”，生产速度取决于“矿机”的CPU处理能力。目前全网的运算能力为6000THASH/S。“这相当于全世界前500的超级计算机，总计算能力的200倍。”龚明称，这是人类史无前例的民用计算机的大集合。

同时，比特币被设计成了以可预见的速度增长，且增长速度递减，挖掘的难度越来越大，预计2140年可达到2100万个的极限数量。

目前全世界比特币的存量为1200万个，以12月6日比特币中国的0时的价格来计算，全球比特币的总价值约700亿元人民币，约合100余亿美元。曾经大量的海外人士主导着这个市场，如今中国人成了博弈的主角。

以日交易量计算，比特币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比特币交易平台，比特币中国负责人之一凌亢对腾讯财经表示，比特币中国这一平台于2011年6月成立，成为全球最大的平台仅仅是2013年10月以来的事，这得益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炒比特币。比特币动辄增长数倍甚至数十倍的造富深化，对赌性十足的中国人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中国人其实是参与比特币交易的时间非常早。”龚明对腾讯财经表示，比特币诞生后，第一批参与比特币交易的人群中，就有中国人。起初是有IT背景或理工科的人士率先参与其中，后来随着参与者增多，已经不存在明显的共性。而他本人一直对比特币保持着关注，经过了长时间的研究，他在2012年下半年进入到了市场。

对龚明来说，第一个博弈的对手就是自己，不是因为担忧投资失败，而是因为比特币的价格上涨得实在太快。当时龚明买入比特币时的价格为10美元，约合60元人民币。2013年4月，比特币的价格已经飙升到100美元，更让龚明感到心跳加速的是，几天之后，比特币的价格已经上涨到了266美元。即便龚明很清楚，266美元并不是比特币的极限，但快速的价格上涨，让龚明很难抑制抛售的欲望。

此后的几个月，龚明稍感安慰，比特币的价格迅速回落至50美元，一直到2013年7月，才重新回到266美元的前期峰值。

龚明无疑是幸运的，而更多的情况是，当投资者抛售比特币后，比特币的价格会继续上涨。让抛售者再无低价吸纳的机会。

宋欢平对腾讯财经表示，早期的活跃玩家真正赚钱的不多，原因在于比特币价格上涨太快，很多人在稍有盈利时就选择抛售，最终再无机会参与，毕竟大多数人不愿意以高于卖出时的价格买入。“这就是人性使然，即便你知道它的前景，但是仍无法摆脱落袋为安的冲动。”宋欢平说，“只有李笑来这种疯子能坚持到底。”

李笑来曾是新东方的一名教师，如今是中国投资比特币最知名的人士之一。他喜欢用“疯狂”来概括比特币世界的主旋律。

当比特币还只有1美元的时候，李笑来就断言，比特币价格会冲破100美元，那时他是别人眼中十足的“疯子”。他认为，自己正在参与一次堪称伟大变革的实验，有可能成功，有可能失败。“实验失败了很正常，做实验的人继续改进就好。”

新旧体系的摩擦

李笑来的坚持，背后是他本人强烈的使命感，他所说的这场实验，实际上是一个新秩序挑战旧秩序的过程。他期待比特币能够跨越各国法定货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这也是所有比特币的信徒一直追捧它的原因，同时也是比特币具有价值的理论支撑。

比特币的特性决定了，它没有中央银行的束缚，不受主权政府监管，发行量可控，且可没有障碍的在全球间进行流动，甚至可以避税。

宋欢平认为，黄金可以作为货币，是因为黄金的储量一定，背后用信用支撑，纸币以国家信用为支撑，而比特币的产量也是可控的，并且信用的本源回归到了数学，这应该是最理想的货币。他认为，未来的社会一定会有一个国际储备货币出现，看来看去，只有比特币的方案最优。宋欢来的看法，基本代表了大多是比特币持有者和投资者的想法。

而主权政府并不喜欢这种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货币。在2013年出，比特币发展最迅速的时期，也是新旧货币体系摩擦最多的时期。

2013年4月当比特币冲高266美元后，出现了迅速的下滑，其原因在于美国国土安全局冻结了当时最大的比特币交易平台MtGox约500万美元的资金，取缔了一家全球最大从事比特币与现金转换业务的公司。同时该交易平台也因运营能力出现瓶颈，宣布暂停处理交易。此后恐慌气氛开始弥漫，很多人怀疑比特币将不被允许交易，市场出现了长达4个月的熊市。

但新秩序并不甘示弱。2013年8月，比特币基金会（总部在美国西雅图，致力于比特币的标准化和推广）与美国联邦调查局、美国国税局、美联储、美国货币监理署、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等数十家机构展开闭门会议，试图获得合法地位。8月8日，比特币被美国德州联邦裁为合法货币，受《联邦证券法》监管。8月19日, 德国政府成为全球第一个正式认可比特币合法身份的国家。10月29日，加拿大温哥华激活全球第一部比特币自动提款机。

11月19日，美国参议员就比特币引起的政策问题召开听证会，虽然美国国土安全局对比特币是否会被恐怖主义利用存在异议，但并不妨碍比特币当天价格的飙升。

不过，美国主流社会还远没有接受比特币。87岁的格林斯潘在华盛顿接受彭博电视采访时表示，“这是一个泡沫，比特币必须要有内在价值。你一定要发挥你的想像力才能想像出比特币的内在价值，我一直做不到这一点，也许有人能。”他认为，比特币本身没有内在价值，也没有人或政府为它提供担保。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认为，建立一个货币制度的初衷不是使得那些持有货币的人变得富有，而是让交易变得便利，让整个经济体获益。而这些比特币都没能带给我们。

同样，比特币在国内的争议也不小。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张茉楠对腾讯财经表示，比特币想挑战纸钱是不太可能的。比特币现在的角色也是作为货币替代品，但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一种货币，起码从现在这个大的发展阶段来看不太可能。而且基本上主权比较强势的国家越不会允许比特币成为一个主导的货币。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兼职研究员许元荣认为，比特币的价值只是炒作出来的，它可能是一个阶段性的现象。

实际上中国也在探索有民间组织去与政府接触，来寻求合法地位的确认。腾讯财经获悉，目前美国比特币基金会的中国分会正在才筹建当中，其他自发型的中国比特币组织也在萌芽之中，但以上组织均没有联系过包括央行在内的监管部门。不过已经有个别人尝试以个人名义，帮助监管层了解比特币在中国的交易信息。资深比特币投资人李钧对腾讯财经表示，他希望能推动民间组织与包括央行在内的监管机构对话，目前他已经开始尝试手机个交易平台的交易信息，汇总给央行，帮助央行了解行业动态。

风投闻风而动

民间组织的努力已经有了回应。12月5日，央行等5部委出台《通知》，龚明认为这对行业来说是重大利好。“起码界定了交易行为是合法的。”

龚明指出，《通知》把比特币界定为虚拟资产，这说明没有禁止比特币的交易。《通知》禁止金融机构参与交易，基本上杜绝了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可能，这有利于比特币交易的健康发展。同时要求各交易平台进行实名登记，实际上是承认了交易平台的合法性。

龚明指出，目前各比特币的平台实际上都出现了发展瓶颈，都需要引进资金来升级系统，提高交易的承载能力，以及提升抵御黑客攻击的能力。

比特币中国的负责之一凌亢指出，比特币中国最为世界上最大的交易平台，仍不能避免系统受到黑客的恶意攻击。“黑客攻击一为敲诈勒索，二为影响平台交易。”凌亢称，早期曾遭受过上百G的流量攻击，目前比特币中国确实存在升级系统抵御恶意攻击的需求。

龚明认为，未来的2-3年内，比特币的价格有可能上涨到1万美元，到那时，价格波动将缩小，同时交易量将趋于稳定。而宋欢平认为，到2013年底，比特币的价格将升至1万元，这或许意味着平台的承载能力还将上一个台阶。

风投非常乐见这样的需求。龚明称，目前风投资金对比特币平台项目非常感兴趣，但之前碍于平台合法性界定不清，不敢投资，只有美国光速创投冒着极大的风险，对比特币中国进行了500万美元的投资。据龚明介绍，目前光速仍对其他的平台有投资意向，此外IDG也有类似的想法。红杉在海外曾有类似的投资经历，或许也会关注到国内比特币交易平台的情况。

风投的加入可能令比特币的江湖更加多元，博弈与暗战将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有些讽刺的是，比特币的信徒所掌握的的筹码，恰是传统秩序所赋予的身份认定，如今的天平正在向比特币的信徒倾斜，但传统秩序仍掌握了左右天平的能力。

(腾讯财经 闫铮 王昕 发自北京)